上个世纪60年代,何常胜为支援社会主义建设,从扬州江都移居安徽淮南,带着一家老小在异乡重新扎根。那是一个国家建设得热火朝天,但思想上相对传统封闭的时代。彼时还没有“计划生育”,距离后来“计划生育”被定为国策的1982年还有二十年的时间。在那个年代,家家都是希望人丁兴旺,多生多福。当然,多生多福说的是多生男孩,因为只有“儿子才能顶门立户”, 而且“家里没有男孩,一家人都要受人欺负。”
可是人生如戏,接下来的二十年中,何常胜一连得六个女儿,在单位受尽嘲笑受尽欺负,他也心灰意冷内心挣扎。时代是个罩子,人很难跳脱出自己生活的时代建立时代以外的认知。不管男人还是女人,大家都向往有儿子的生活,并把生男孩当成了使命。这是一个父权社会千百年延续下来的认知,很难有人可以撕开时代的裂缝长出新芽。就像小闺蜜和何家丽聊天说何家丽不像一个女孩,因为她一点不去女孩该想的事,一点不畅想着长大了组建自己的家庭,何家丽反问,女孩就该想这些吗?闺蜜说,“不是该,是形势如此。”小闺蜜才10多岁,“大形势”的传统已经耳濡目染、根深蒂固,并成为下一代的轮回。
但是何家丽不干,她很纳闷为什么大人们执着于生男孩,她想不通,因为女孩也一样很能耐很孝顺。就像她“很能耐”的给家里买到了猪肉,以为大家都很开心,但却听到爸爸背地里说“关键的时候丫头就是不如小子”。这让她太伤心,伤心到跑去把头发剪了,她也要变成男孩。她哭着让爸爸把她当成男孩,“我比儿子还要厉害,谁要敢欺负咱家,我就跟谁干!”那个时代要强的女孩不能做自己,它把她逼着要做小子。
“顶门立户”成了何家丽一生的紧箍咒,从她变成小子后的每一天她都在践行那句话:“我是长女,出去我就是何家的门面,我得能站出来顶门立户。”她也真的做到了“谁要敢欺负咱家,我就跟谁干! ”这个要成为小子的姑娘给了父亲心理补偿,这种自我牺牲和孝心在那时被称赞被歌颂,更被心疼。放在今天可能不会被表扬,因为我们已经读了很多的上野千鹤子,知道了“女性主义不是让女人变得像男人一样,也不是让弱者变成强者,而是让女人坦然接受并爱上女人身份的思想”。但时代不能模糊对比,何家丽最终选择要做一个男孩,这种不彻底的反抗不是她的错,而是那个时代我们很多人来时的路。观念的突破都是需要几个时代的累积来逐渐完成。
不想顶门立户的长女,不是一个好家长。
心理学家阿德勒提出过“出生顺序”理论——孩子们在家庭中诞生的先后顺序,对其人格和行为都有着深远的影响。
何家六个女儿性格各异,每个人身上都是暗藏了父母在养育过程中对待她们的方式。对待老大,妈妈说,你是老大,得帮着家里干活,还得帮着爸爸妈妈照顾妹妹。爸爸说,你是最懂事,凡事想着家里头,比儿子强多了,你当老大的,要给妹妹们做表率。句句都是责任,这个家的长女从一出生就默认要承担起一部分父母的角色。这已经成了作为一个长女必须要完成的义务。
爸爸被欺负了,老大抄起家伙去救;老五被对家追债,老大正面硬刚,大喊我就是她妈;老幺得了白血病,只有老大的骨髓配对成功,她不计前嫌拉起了手做手术。每个妹妹的婚事、人生大事都是她把关,她来谈,她来抗,就好像《知否》里面那句经典的台词,“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。”当家里有一个取代了一部分父母功能的老大时,她也内化成父母的一部分角色,扛起来了本该他们尽的职责,为每个妹妹计起了深远。
但她并没有享受到来自父母“一碗水端平”的爱。《爱的多重奏》中说,爱是最小单位的共产主义。但在人员众多的家庭小社会里,共产主义很少能实现均衡。何家丽嘴馋偷吃了猪油,妈妈看到女儿哭只会说:这下好了猪油没了,再没有多余的心疼。当老六歇斯底里的赶走了大姐,妈妈还在维护从小最爱的那个老疙瘩,给了她本是六姐妹都有的房子产权。很多人说不真实,怎么可能有这么狗血的亲姐妹。但又有人告诉你,这就是我身边曾经经历的生活。当抢夺家庭资源和父母的关爱,与人性碰撞在一起的时候,要实现共产主义是天方夜谭。人性最真实的一面不会都能大圆满。
真实的人生最经得起推敲和回望。淮南有人说世界好小,“我妈认识张建国本人”。有人又说,我的外婆就是我们家的何家丽。人生本来比剧本复杂得多。我们经历了一个特殊的时代,不管是重男轻女,还是姐妹相争,都带着真实的痕迹。在今天流行用星座、用mbti标榜个性独立的年代,年轻人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无条件溶进家庭的集体里,为了家成为一个消失了个体的自己。但这确实真实的发生了。
看《》的期间,大s去世了,我时不时的在何家丽和大s之间看到互相映照的影子。大家长的命运相似又不同,做儿子,做女儿,做姐姐,又做妈妈。好在新的规则已经建立了,长女们跨越了时代,可以拥有了新的世界。回望这些点着煤油灯的年代就是我们来时的路,提醒着佳丽,不要逼着自己顶门立户,“以后要好好照顾那个原来的自己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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